海下的日末

除夕

设定:楼诚   电视剧向 大姐去世后一年的除夕

        落日余晖,夜幕渐渐降临,上海的冬天,阴冷能钻进人的脑髓里,麻木住思维。明楼站在窗前站了很久,从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到天空隐现出几粒星辰,手里捧着的咖啡早已经没有了热气,凝固出一种泥沼的颜色。透过窗外,市政府大厅的路灯照明已经打开,市政府官员的车辆一辆辆驶出大门,带着腾腾的热气,驶往不同的目的地。

        明楼站了很久,久到觉着身上的衣服都只是冰凉凉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都仿佛是冻在了原地,只余了嘴里吐出的一口热气。他想着,时间是过的真快,像上次这么冷的时候,还是去年的冬天,只不过今年似乎是更冷一些。

        “大哥。”

        阿诚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明楼没有回头,侧身披上了递过来的大衣,熟悉的温暖悄然回到身上。

        “该回家了。”

        市政府大厅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一间间办公室都紧闭着门,暗了灯,两个人的脚步声清脆地在空气中回响。

        明楼走的从容,走到大门前,顿了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天空。

        “大哥,今天是除夕。”阿诚轻声道,“我去置办了些年货。”

        “是啊,又一年了,我都忘了。”明楼恍然,去年除夕,大姐催着他们布置家里,明台借着完成任务回家过年,他和阿诚在家门前放着烟花……那些温暖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每一幕都如此珍贵。

         阿诚关上车门,一如既往从后视镜里关切地望着后座上的人,“大哥,今天冷的出奇。”

        “是啊,车里比外面暖和。”

        一家家店铺都早早关了门,今天是除夕,阖家欢乐自然比赚钱重要,路上的车辆也是零星,裹着黑色的铠甲,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抵御上海的阴冷,和黑暗中的窥视。

        汽车驶进明公馆的铁门,明楼透过车窗看着熟悉的大门,洁净的落地窗,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将窗帘的花纹投映在地上,又将光线透到窗外,倒真是让整个屋子都温暖了起来,像是包裹在一团柔光里。

        “真浪费电。”明楼有些舍不得地收回视线,抱怨了一句。

        “是,大哥,想着除夕了,总要热闹些。”阿诚笑着应道,边打开车门。

         两人慢慢踱到门口,站在大门前看着,看着屋里明亮的灯光,一语不言。

        “进去吧。”明楼的声音有些沙哑,嘴角微微一动,跨进了家门。

         屋里空荡荡的,还是一年前的摆设,茶几上的盆栽还是阿诚护下的那一株,四个人的合照依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大姐端坐在前面,三兄弟笔挺地站在大姐的身后。

        阿诚接过明楼脱下的大衣和围巾,“晚饭阿香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只要热一热就行。”

       “阿香呢?”

       “我让阿香回家过年了。”阿诚挂好衣服,“大过年的,我们两个大男人的,阿香也不方便。”

        明楼悠闲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手里端着阿诚刚给泡好的茶,“阿香从小在明家长大,有什么不方便的。”

        “是,只是今天,我有些事想找大哥聊聊,所以自然就不方便了。”阿诚笑容可掬地从里间探出头。

        “有什么话昨天不好聊,前天不好聊,非得今天找我聊?”明楼侧头望着阿诚,笑着看他利落地关好衣柜,走到他面前端走了手里的茶。

        “少喝点,等会还要吃饭。”

        年夜饭准备的对于两个人来说很丰盛,阿香还给准备了红酒。吃完正餐,两个人坐在桌边不着急起身,慢慢品着酒。

        “大哥,我在咱家的杂物间里发现了两个红木箱子。”阿诚悄声道。

        “你去杂物间做什么?”

        “大哥,大过年的,打扫家里的事不能都搭给阿香做吧?”阿诚解释道。

        “那两个箱子上,一个挂着明台的名字,一个挂着大哥你的。”阿诚倾过身去,好奇地问到,“大哥,箱子是大姐放在那儿的吗?箱子里有什么?”

        “你没打开看看?”明楼不信。

        “大哥的箱子,我怎么好意思不问一声就打开。”阿诚睁大双眼,对明楼的不相信甚是不满。

        “好,好,那就拿到我书房,我来仔细看看。”

        明楼的书房连着卧室,不上班的时候,除了睡觉的时间,明楼一般都在书房呆着,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或是坐在沙发上看看书读读报。

       正翻着手里的报纸,书房的门被扭开,最先入眼的红木箱子哐地撞在门上,最后被摆在茶几上,对着明楼的眼前。红木箱子没什么装饰,箱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一把铁锁锁住了箱子的锁口,锁口里还系了绳,挂了木牌,写着明楼两个字。

       “这锁上了,我可没有钥匙。”明楼一抖报纸,撇了一眼箱子。

        阿诚但笑不语,从口袋里掏出开锁的工具,不一会儿便打开了锁。

        “大哥来开箱子?”

        明楼坐正了身子,手指轻轻摩挲过箱面,打开了箱子。

        “我还真不记得咱们家还有这么个箱子。”明楼戴着眼睛,仔细看着从箱子里拣出来的一些旧信纸,还有照片。

        “我倒记得,大姐曾经说过要把大哥的旧物收集起来,要是将来哪天拿出来看看,也是很有一番味道的。”阿诚微笑地看着明楼,又从箱子里翻出一张泛黄的国文试卷,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有黑有红,“大哥,这是什么?”

         明楼倾过身去看了一眼,“哦,这是中学时的国文试卷,那会儿年轻,不服老师的评语,这不,老师给我写评,我给老师写评,你来我往的,这试卷也就成这样了。”

        阿诚笑着,小心将那张承载着那些意气飞扬岁月的脆弱纸片放回到箱子里。

        “这张照片是…”明楼抽出一张有些面目模糊了的旧照片。

        “这是大姐。”阿诚凑过头,指着照片里那个年轻,面目清秀,笑得温婉的女子,“身边这个是?”

        “这位是大姐那时候的未婚夫。”明楼轻轻触着照片上那两个小小的挽在一起的人,“要不是二十年前……”

        明楼捏了捏鼻梁,又将照片举到眼前,有些疑惑道:“只是这张照片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箱子里?”说完又看了眼阿诚,见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埋头整理着自己刚才放下的一叠信纸。

        “也许是大姐漏放进去的。”阿诚猜测。

        “唔。”明楼不置可否地倚回沙发上,开始看剩下的那一叠信纸。

        “大哥的旧信可真多。”阿诚将整理好的信纸重新放回箱子里,调笑道,“不知可有少女的情书?”

        明楼慢慢抬起眼,伸出一只手在身边看过的信堆里拨了拨,抽出一封信封完好的信来,按在桌上,挪到阿诚眼前,“喏。”

        阿诚有些惊讶,他只是想调笑调笑大哥,倒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封信。

        “那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位小姐的信,让大哥留了这么久,连信封都是完整的。”阿诚笑着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明楼用眼角偷偷瞟着阿诚看信时的耳尖慢慢变红,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这封信写的如何?”

        “笔法稚嫩,倒是情真意切。”阿诚嗫嗫道。

        “我也这么觉着。”明楼从阿诚手里抽回那封信,在手里展开,字迹稚嫩,却在竭力模仿他的字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仰慕和敬爱炽烈得倒让现在的他有些赧然和隐隐骄傲,这是他养出来的孩子。

        明楼轻叹了口气,小心地将信叠好,塞进信封,看到阿诚想要把信偷偷藏起来的眼神,决定找一个更稳妥的地方放着。

        “好,那现在,把东西收一收,你不是说有什么话想和我聊吗?”明楼指了指茶几上摆开的那些往昔旧物,“你精心准备了这些东西,不是就为了念念旧吧?”

        阿诚手一顿,闷声道:“大哥怎么发现的?”

        “大姐要真给我和明台准备两个箱子,那可不会在杂物间搁着,不过这箱上的一层灰可伪装的真像啊。”明楼喟叹道,“离大姐去世也有一年了,大姐要是还在,这箱子她一定天天擦着。”

      “大哥,您有几个晚上睡不着了?”阿诚锁好箱子,敞开了心里的担忧。

      “我不天天晚上都有睡吗?”明楼手撑着额头,反问道。

      “是指坐在沙发上睁眼到天亮吗?”阿诚反问。

       明楼哑然,他记得每天早上他都会故意把被子掀开,睡衣摆成脱下来的状态,假装刚起床的样子。

      “每天早上我来大哥的书房,大哥现在坐的位置,沙发总是温热的。”阿诚冷静地指出,又转而责备,“大哥这样,身体怎么撑得住。”

       明楼的小心计被拆穿,瞪着阿诚,一时没说出话来,只是终于有些撑不住的塌下了肩膀。

       “以前,大姐还在的时候,心里虽然有牵挂,但还睡得着。”明楼有些疲惫地抚着脸,“可是现在……”

       “有时候,我觉得整个上海的乌云都压在了我的头顶上,出了明家的门,到处都是窥探的眼睛,明里的,暗里的。”明楼仰着头,眼神似乎透过天花板,落在了不知名的黑暗处,“牵挂不在了,心里空落落,冷冰冰,倒没有了活气。”

        明楼侧头看了阿诚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他的不知所措和眼里的疼惜:“所以,阿诚,我很庆幸,有你陪着。”

       “大哥,”阿诚眼眶泛红,声音有些颤抖,却坚定得如钢似铁,“我会一直陪着你,活着,直到胜利。”

       “好,一定,活着。”

       似乎在话出口的一瞬间,黑夜不再冰冷。

    


    


评论(2)

热度(29)